阿德里安·里斯本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的名字叫阿德里安·里斯本。总有人在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说:“又是哪个倒霉先生?”事实上——先生这称呼——我就算自认是位先生,我的雌性激素也不会就此罢休。(但谁又让母亲给我取了个这么男性的名字呢?)在我双脚踏进高中之前还没有人将我和洛杉矶联系起来,他们只是叫我“阿德里安”或者“安”或者别的什么。但邦妮不知道从哪个摇滚乐队学来的新颖叫法,酷爱叫我“AL”,因为名字与姓的首字母读在一起实在是太酷了,她这么说,哇,AL,你的代号倒过来是L.A呢,你想去洛杉矶吗?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洛杉矶离我们这儿太远了,我从来没想过到那儿,我总是个安于现状的人,我连去巴西萨尔瓦多和父亲一起过圣诞节假都会背后冒冷汗,因为旅途真是让人劳累,父亲和我也并不亲密。所以我总是待在哥本哈根,待在母亲身边,周末的时候我们去逛商场、吃曲奇饼,还有偶尔会喝一些土豆白酒,当然也会在家里,我们尝试做新的食材,然后说说话,再一起笑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
在我母亲再婚那一年,我已经收到了国防技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他们向我抛来橄榄枝纯属一个意外,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。我打电话给父亲,例行两个月给他报告我的近况一次,他说他会去哥本哈根找我,因为他决定回丹麦定居了。我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,匆忙挂了电话。因为时间流逝,我已经近四年没有看到过他的脸,他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放在我的钱夹里,边角皱了。我想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呢?凭他愈来愈低沉欢快的声音,我想他过得也许不错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邦妮也和我在一起,我们修同一个专业,在同一个寝室,有时也用同一张毛巾。自从进入大学之后她再也没有叫过我“AL”,也没有再问我想不想去洛杉矶,她忙着谈恋爱和修学分,但是偶尔也会和我说些话。那时候嬉皮士多了起来,大街上全是染紫色头发和吸大麻的年轻人(我一直不清楚他们拒绝美国的主流生活到底算不算当时的潮流);我和父亲隔了两个街区,偶尔去看他,给他带他很喜欢的Ribbenstey。他会一边吃一边夸我,这让我非常开心,开心得有些内疚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五年,我就是这么过来的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chapter.1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记得乔治对我说过一个笑话,在他从技术大学毕业那年有这样一件事儿发生:来自美国德克萨斯州的几个学生毕业后太过招摇,最后被开除了学籍。我记得这件事被我的教授当做警戒说给我听,而不是笑话。我说这太扯了,哪有这样的人呢。乔治当时笑得很厉害,脸都皱到了一起,加上他穿着去教堂的长袍。我说,这更扯了,哪有教徒是这么笑的?他说我可不在乎,我没有宗教信仰,耶华诞可别想让我屈服。我说,那我可找到这样的人了,被开除学籍的就是你吧?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乔治是1965年从国大毕业的,他学数据、测控之类的难懂的东西,也修了点儿俄语,但遗憾的是他在毕业测评里出了点儿差错,没能成为女孩儿心目中的forever No.1,那一年就好像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了,说乔治·泰勒也会有失误的时候?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当晚他去了哪,在某个酒吧和美女们跳一整晚的舞或者在某个大桥下喝个烂醉,等等。乔治没有对我说起过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但是我承认,能和乔治·泰勒共事是我的好运气。因为他万事总是面面俱到,从他的洗脸巾、沐浴露到文件解密和执行任务。他唯一的污点——就他的原话来说——唯一的污点,就是不该在他十六岁那年去见那个女人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那个女人是谁呢?我和邦妮左思右想,仍然没能得出答案。邦妮没有和我分在一个组,我们隔了一个罗斯基勒到西兰岛的距离,这委实让我伤感。继她的第十七任男友在一通27秒的电话中和她宣告结束之后,邦妮发誓这一生都要一个人过。不过你还是有机会的,哼?她搂着我这么说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是很欣赏邦妮,但我可不适合近水楼台。我在电话里对她说:乔治·泰勒可是个很好的人,也许你的第十八——她便大吼,噢!AL,总部要安排一位新的“翻译官”换掉亚当,你知道这个消息吗?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翻译官”是我们对乱码破译员的爱称。我对程序码多少有些了解(指导员说适当的涉猎是必要的,尽管我们一头雾水),所以亚当是我来这交的第一个朋友,他是个彻头彻尾的computer lover,我都能想象他以后和他的私人电脑互换结婚戒指,最后结为终生伴侣的情景了。(不过电脑怎么戴戒指呢?)这下总部要把他换走,真让我难过。我对着乔治说,事实上我在自我安慰,我说这下我们亏了,亚当是世界上最厉害的“翻译官”。他一走,我们可麻烦了。乔治拿着新来的“翻译官”的复印身份件,笑了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是的,他本应该笑的。因为新来的“翻译官”是个顶厉害的人物:安德烈·亚历克斯。我从来只是听说他,听说他由父亲抚养长大,很小的时候被轿车压瘸了一条腿,是个走路非常不方便的残疾人。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,或者他更详细一些的资料,这些都被加密了。既然能与乔治共事都是件幸运事儿,那能和安德烈一起工作,一定是上帝对我太过宠爱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说:他喜欢吃什么,要我准备么?乔治点头,说Wienerbroed,配一些蓝莓果酱。千万别加肉。我说:我以为你会让我煎牛排,我连牛排都买好了。乔治不开心地看了我一眼,说阿德里安·里斯本。我说:是!乔治从不这样正经且不开心地叫我的名字,我不得不顺从地回答他。只见他垂下头,在我以为他几乎要哭出来时,事实上他可能是哭了——他说:亚历克斯是名素食主义者。我说: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?他说:你得像顺从索菲亚军官一样顺从他,因为他是名不折不扣的孤傲的人。你千万不要招惹到他。我说:你的意思是,我们以后也只能吃Wienerbroed,再配些蓝莓果酱了?乔治缓缓点点头。
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噢,不!我绝望地抱住了最后一块牛排。我看见乔治的眼中也闪着和我一样的悲痛。

 
评论(1)
热度(15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