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女的森林

1
塔利娅是个矮矮胖胖的苏格兰魔女,她戴着顶部尖尖的女巫帽,穿着柔软的花边拼接裙——看起来像个顶合身的围腰,但那并不是的。塔利娅是最低等的魔女使者,魔女森林里的魔女们不喜欢总是笑眯眯的塔利娅,因为塔利娅是个「异类」——一个素食主义,这意思是她不吃人类,而且她总是温柔地笑着,和蔼可亲得不像童话书里所说——看看童话书里都说些什么?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魔女们总戴着傻里傻气的黑帽子,穿着丧礼一样的长长的黑裙子。她们不老不死,将灵魂献给撒旦——这是为什么魔女们肮脏、可憎、人人得而诛之。她们总在黑夜出没,诱惑年轻的男子或捉住迷路的孩童,吃掉他们以维持自己的超自然力量……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得承认,这话说得不无道理,魔女森林一团糟,确实有魔女是这么做的。但如果某天这本书被某个暴脾气的魔女捡到,作者可真是要倒大霉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住在魔女森林最西边儿的小木屋里,她喜欢读童话,也喜欢做点儿巧克力曲奇——少不了热可可吧?她曾听森林外的人类说热可可是他们血液的一部分。这让塔利娅几经犹豫,正在喝热可可的她到底是在喝热可可呢?还是正在喝人类的血液呢?这是她最郁结的事儿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魔女们生活在由魔法创造的世界里,结界与人类世界的英格兰相连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这天,塔利娅用完了晚餐,她总是出来散会儿步,外面起了异常的风,将塔利娅尖尖帽上的吊坠吹得左右摇摆。她睁大了眼睛,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东西趴在她的脚下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的撒旦易卜列斯啊,这是个人类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吓得拔起自己的胖腿就跑,她太过矮胖,跑起来十分吃力,但不得不——塔利娅忘了带自己的扫把。她躲在一块岩石后面,看那小家伙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,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绿色棉衣,小小的一个,看起来像是受伤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可怜的孩子。塔利娅难受起来,睡在这儿,会被「勒托们」吃掉的。——「勒托们」是对那群吃人的魔女的别称,她们就是童话书里所描写的那样。——当然也不像塔利娅这样矮胖,她们苗条又迷人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得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。塔利娅鼓起五百年攒来的勇气朝那孩子走去,她小心翼翼拍拍他的肩,拉拉他的帽子,甚至扯一撮儿他的头发,那孩子纹丝不动,这可太奇怪了。除非他死了,不然我仍然要保护他,塔利娅不知在何处生来的责任感,她轻轻抱起那孩子,——啊,我的撒旦易卜列斯,我的双手太过肥短,这显然使我处于劣势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再次泡起了热可可,她娴熟地切碎巧克力,在料理碗中温热至粘稠,再倒进牛奶。巧克力曲奇在烤箱里“叮”了一声,香气四溢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那孩子无法预料到自己身处何方,塔利娅看到他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不安地转动,他有一头烈焰似的头发,这让塔利娅有点儿畏惧。——魔女对火焰敬而远之,这是因为火焰能让她们短暂地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,而永恒之火能彻底消灭她们。——那孩子下定决心睁开眼时,塔利娅正捧着曲奇饼等待。他像只鲤鱼一样跳起来,惊恐地看着塔利娅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魔……魔女……魔女……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要不要来一个让人变得有活力的魔法呢? ”塔利娅笑眯眯地这样问道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2
塔利娅收养了这个人类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他是从「勒托们」的捕兽网里逃出来的。这可真了不起,一定是你太瘦弱,才没叫她们发现。塔利娅托着腮,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我可得小心点儿,别让他们又找到你。她心情很好地歪着头,肥胖的身体让她走起路来像只吃撑了的企鹅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那孩子陷进温暖的床里,他打了个哈欠,眼泪珠子从他向上扬起的眼角冒出来。他问道:“为什么你的床这么软?院长从来没有让我睡过这么软的床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院长是谁呢?”塔利娅问道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是艾米莉·劳伦兹院长。”他回答道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你叫什么呢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·劳伦兹,我随院长姓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院长是你的母亲吗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不,她只是院长而已。她很凶,我并不喜欢她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有点儿回不过神了,她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,好像他们语言不通似的——啊呀,这有点儿糟糕,于是她只好换个话题说:“埃布尔。是生命的意思呢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你怎么会知道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我曾在拉丁美洲生活过呢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多久之前的事儿了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约莫三百年前吧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坐在她的床上,他极度困倦,但仍然紧握着脖子上的项链,那是合金制的,有点儿银的成分,但不多。塔利娅想煎个爱心蛋,她托白女巫从人类世界给她带来的烹饪书上有步骤——这也是为什么魔女们老爱欺负塔利娅的原因,魔女使者竟然与白女巫亲近,这太不合规矩了!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为什么不睡一觉呢?”塔利娅说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你是魔女,你为什么没有像那些勒托——吃我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笑了起来,她粗短的手指敲了敲餐桌,拿起切巧克力的小刀:“现在就吃掉你哦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哇啊!”埃布尔吓得从床上跳起来,眼泪扑簇扑簇地掉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骗你的,我是个素食主义。”塔利娅朝他吐了吐舌头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3
埃布尔长高了一点儿,这是他发现自己不用再抬头与塔利娅说话时说的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总是带着他的项链,连洗澡也不肯摘下来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很疑惑,问:“为什么不愿意摘下来呢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说:“因为摘下来就见不到妈妈了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妈妈在哪儿呢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我……不知道,院长说在南美洲,也可能在亚洲。她说她很忙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这可太糟糕了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难受地皱起眉毛,她柔软的紫栗色短发遮住了她尖尖的耳朵。她又煮好了温泉蛋,湿湿热热,冒着香喷喷的热气被放在圆圆的盘子里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说:“妈妈很白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望着自己的手,心想我的皮肤也并不黑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又说:“妈妈比较瘦小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对着镜子,失落地想那真是太糟糕了,我太过肥胖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说:“她和蔼可亲,孩子们都喜欢她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又笑起来,心想我也是这样,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生气地对人吼叫,也从不拿冷漠的表情待人;可魔女森林里没有孩子,所以我并不知道孩子们是否会喜欢我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项链上面刻着什么呢?”塔利娅问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我不认识,你要看看吗?”埃布尔说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那你过来吧。”塔利娅说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走过来了,他撑着塔利娅的腿,一下就坐了上去。塔利娅肚子上肉嘟嘟的,裙子被那些肉撑出来一大截。埃布尔贴着她的软软的肚子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啊呀,是‘我的生命’的意思呢,怪不得你的院长这样叫你。”塔利娅笑着揉揉他的头发。毛毛刺刺又湿漉漉的,但是她并不介意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生命……意味着什么呢?”埃布尔又睡眼朦胧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意味着什么呢?”塔利娅也不明白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4
“塔利娅!我想吃点儿巧克力曲奇,如果上面撒点儿树莓就更好了!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正撑着头昏昏欲睡,听到这声音突然吓得一个激灵,连叫了几声我的撒旦易卜列斯啊我的撒旦易卜列斯啊,熟睡中的埃布尔被塔利娅摇晃醒,他长高了一点儿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见塔利娅肉嘟嘟的脸上眉毛鼻子仿佛皱在了一起。我这会儿不想吃草莓派,埃布尔迷迷糊糊地想,正准备睡过去,又被塔利娅摇醒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,小埃布尔,赶快躲起来,是赫斯卜里德斯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那是谁——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是——是——”塔利娅慌得直跺脚,眼看赫斯卜里德斯正从对面走过来,她立马把埃布尔抱了起来——我的撒旦易卜列斯啊,他长得也太快了,我的手臂太过粗短,这让我显然处于劣势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塔利娅!你怎么连声儿也不支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赫斯卜里德斯“砰”地推开了塔利娅的木门,她有着蜷曲的金发,蓬蓬裙让她像个少女般的夺目。塔利娅像个陀螺一样转过身来,她将埃布尔扔进了大大的衣柜里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赫斯卜里德斯……您气色真不错。”她缩了缩脖子,下巴上的肉被挤了出来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这是什么味道?”赫斯卜里德斯皱了皱鼻子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是——是我发霉了的树莓派,很抱歉让您感到不舒服。我——”塔利娅小心地踱步到厨房去,她感到双腿有些重,“我这就给您做点儿曲奇,如果您不介意,我——我晚点儿给您送过去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哼!你最好早点儿送过来。”赫斯卜里德斯骄傲地昂起头,她踩着蓝色的高跟鞋,打扮得像个小公主。这下她可算是走了,高跟鞋敲得塔利娅的木地板嗒嗒嗒,把塔利娅的门摔得砰砰作响。这下又要修修我那可怜的木门了,塔利娅失落地想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塔利娅——”埃布尔抱怨地叫起来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好埃布尔,你和我差点儿都没命了。”塔利娅叹了一口气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5
埃布尔的眉眼长开了,这是塔利娅后知后觉发现的,因为埃布尔不愿意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人类小孩怎么长得这么快呀,塔利娅一边想一边打扫花园的仓库,那里放着她空置在那儿的空床板,现在可派上用场了。埃布尔跑到仓库来帮忙,他拿过她手里的扫把,飒飒飒地扫走地上沉积已久的灰尘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——”塔利娅心疼地看着他手里脏脏的扫把头,那可是纯白色的凤羽,“那是我的魔法扫把呀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住进了后花园的仓库。塔利娅现在不仅经常出入厨房,还要出入后花园了。她给他做了一件拼接色的衬衫,一件黑色小马甲,还有一条黑色西装裤——当然少不了领带。她拿着卷尺在埃布尔身上比划,念念叨叨怎么长得这么快呀,像个操心的母亲。——但埃布尔还是想找妈妈,这让她偶尔失落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还是做巧克力曲奇给他吃,牛奶兑着巧克力的热可可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总是说:“干嘛还要用那种哄小孩子的方法来哄我啦——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但塔利娅才不管呢,在她眼里埃布尔还是一个小男孩,穿着脏兮兮的绿色棉衣,抽抽搭搭地坐在她的腿上听她讲白女巫和魔女的故事。白女巫很好,但魔女很坏——当然也不是所有魔女都坏。如果可以,真希望我也能变成像你一样的人类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塔利娅——”他坐在她的后花园里折她的月季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,这可是月季啊。”塔利娅一脸心疼地跑过来制止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真是抱歉——”埃布尔吓得又折断了一枝月季,他挠挠头,抱歉地看着塔利娅:“你要是喜欢,以后我给你种一整个花园!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愣了一下,感觉胸前有灼烧的疼痛。是普罗米修斯来过吗?我只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女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6
埃布尔又长高了,他的脸的轮廓变得很清晰,像个大人了。塔利娅一边高兴地给他做新衣服,一边难过地想我的小埃布尔确实长大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还是笑眯眯的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她不能把埃布尔永远留在身边,这确实是毋庸置疑的。可她只是个低贱的魔女使者,埃布尔没出现时,她只想在魔女森林最西边儿的小木屋里快快乐乐地独自生活,吃着苹果派,喝着有人类血液的热可可。——埃布尔说,热可可里没有人类血液啦!你真傻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是的,傻到收养一个人类小男孩,希望做他的母亲,让他留在身边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必须把他送到人类的世界去,必须知道打开结界的方法。塔利娅想到即将举行的魔女十年会。上一届魔女十年会时,埃布尔还和塔利娅一样高,他的烈焰似的的短发湿漉漉,躲在塔利娅的背后看着一群穿黑色长裙的魔女贵族赶去参加会议。结界被打开,外面是恐怖的苏格兰黑森林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魔女使者是没有资格参加魔女十年会的,她们甚至没有资格出面。但所幸塔利娅虽被魔女们唾弃,但她负责准备会后的甜点,这本是个苦差事,但塔利娅这次无比感激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,我的好埃布尔,你得更加小心——”塔利娅一边准备樱桃蛋糕,一边叮嘱给他打下手的埃布尔。他看起来不开心,项链在他的胸前闪闪发光,塔利娅说,“——苏格兰黑森林错综复杂,你得一直往东走,避开魔女贵族们,他们能嗅到你的味道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我走到哪儿,她们都能嗅到我的味道。”埃布尔嘟嘟囔囔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重点在于你可以在黑森林里避开她们,往东走,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兽穴,魔女不喜欢野兽的味道,所以她们会避开那儿——天亮之后再出来。好埃布尔,去找你的妈妈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垂着头不再说话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叹了一口气,我的好埃布尔,我骗了你。每当我拿起你的项链,它都在告诉我,曾拥有这个项链的人已经去世了。人类或许认为你已经在「勒托们」疯狂的大规模捕猎中死了,但你还活着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也许你能够先找到教堂,找到神父,请求那里收留你,告诉他们你所受的遭遇。”塔利娅说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为什么我一定要离开?”埃布尔问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愣了,她只一心想到要送埃布尔出去,从未想过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她微微转身,桌上的树莓派被碰倒落地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,我的好埃布尔——”她愣愣地开口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,我的好埃布尔——怪我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你,我也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的母亲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7
魔女十年会如期举行,塔利娅是跟在队伍最后的小喽啰。埃布尔跟在她的身后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他们披着黑袍子,戴上宽大的黑帽子,把脸遮得严严实实,甜食的香味暂时将埃布尔的气息掩盖。人类世界与魔女世界的结界被打开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是个小大人了,他也许十五岁,也许十六岁。——但是那没关系的,对吗?塔利娅感觉双脚沉重,她又不禁自嘲起来,她又矮又胖,是森林里最底层的魔女使者,是委实没有资格再和埃布尔待在一起的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所以我这就送他出去——送他回到他本应该待的地方去。塔利娅伤心地想着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塔利娅!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,埃布尔的帽子随之落下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天哪!是个人类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竟然是个人类,他是怎么混进来的?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他和塔利娅有什么关系?莫非——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声音嘈杂,塔利娅慌了神。她抬头望去,看见埃布尔皱着眉头,竟将她护在身后。——他是也和她一样,慌得有点儿神志不清了么?塔利娅扯了扯埃布尔的黑斗篷,他们仅邻结界一步之遥,只要埃布尔跑,那他就一定能避开她们。——是的,埃布尔跑步是很厉害的,塔利娅以此为傲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埃布尔,快跑出去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不,塔利娅,你也得跟我一起走才行。”

“我不能够……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她们肯定会处置你!她们肯定会撕碎你的,是我亲眼看到的!他们就是这样处置我的母亲的!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震惊地看着他,她一时说不出话,仿佛自己是被什么冻结了。这太荒唐了,原来她被她的小埃布尔骗了么?人类是多么狡猾的生物呀!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我没有想过报复你,塔利娅……但你得和我一起走。”埃布尔恳求道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但此时魔女们引起的骚动已经足以让前面的贵族们回头,如果再引来次高层魔女……塔利娅不敢再想。于是她当机立断,拉着埃布尔的手就往结界奔去,她知道什么地方会有魔女猎人,是白女巫们告诉她的,她得带埃布尔去往那儿……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塔利娅!塔利娅!”埃布尔叫着她的名字,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他原本的声音了——这太糟糕了,上一次他这么害怕时,还是在他看到塔利娅的巨大瓢虫的时候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他们冲过了结界,魔术法师大叫那是个人类,有几个黑女巫冲了过来。她们骑着扫帚,速度比风还快,塔利娅害怕极了,她只是不断地跑着,感觉双腿很沉重,她的紫栗色头发被树枝刮散,露出了尖尖的耳朵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说:“我能保护你,塔利娅!”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你保护不了任何人!”塔利娅尖叫道,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,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魔女猎人的标致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她停了下来,转身面对着埃布尔,她希望能做点儿什么告别,至少魔女猎人再过不久就会到这儿。但她看到身后的黑女巫朝埃布尔举起了弓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唉——我是个「异类」,也是个「叛徒」。所有不好的词语加在我的身上,我始终不能成为一个「母亲」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倒了下来,她太过矮小,被埃布尔抱在怀里,动弹不得。弓箭上淬了圣水,塔利娅明白自己必死无疑。她一直胆小,竟为自己的孩子挡下了一支淬了圣水的弓箭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哭着叫她的名字:塔利娅!塔利娅!黑女巫们举起了第二支箭,她眼睁睁地看着它射进埃布尔的胸膛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我的埃布尔!她想要吼叫什么,感觉后背是灼烧的疼痛。是普罗米修斯来过了吗?我只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女。可我的孩子并不是——她感到眼眶湿润,我的撒旦易卜列斯啊,我感到我生命的流逝,可我又感到生命的燃烧——我的孩子就是我的生命呀,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?就是我的小埃布尔啊——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,叫着我的名字,可他始终没有唤我一声母亲。——他哭着,像我与他初次见面那样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塔利娅不愿意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,于是她又温柔地笑起来,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曲奇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要不要……来一个让人变得有活力的魔法呢?”她轻声问道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8
塔利娅死了,她的身体化成一撮灰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埃布尔呢?埃布尔也死了。魔女猎人驱赶了黑女巫,他们没能救活埃布尔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那块巧克力曲奇呢?被踩碎了吧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“塔利娅,你就像我的母亲。”在塔利娅告诉他应该如何如何逃脱魔女贵族的眼睛时,埃布尔这样想道,但没有告诉塔利娅。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
Fin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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